第三百七十一章 夜谈
长时间的沉默在村口蔓延，空气中氛围有些难言的压抑。 秦岚虽说仍旧难以压抑心中的滔天恨意，但是手上动作却仍旧是停了下来。 他失去了理智，却并没有失去心中最后那一丝清明。 项茂的那番话，一字一句都听进了他心里，让秦岚心中那一丝清明化开，怒火逐渐下沉，理智逐渐占据上风。 他很明白，项茂说的那番话没有错，即便是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但只要是有智慧存在的种族，其实归根究底都是一样的。 打了小的，出来老的。 杀了小的，老的又怎么会不出来。 他可以为了一时之快，将身前的蓝冥击杀，然后远走他方，避开海族强者的追缴，可是太平村那些村民呢？ 他们世世代代生存于此，如何能够为了他的一时之快，背井离乡？ 相较于离开，那群村民毫无疑问会选择留下。 他们留下，秦岚离开，那些为了秦岚而来的海族强者必定会将太平村屠戮一空。 弱肉强食的世界实力才是最大的约束，这些普通人对海族而言，无疑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蝼蚁，杀了就杀了，又能如何？ 如项茂所说，即便是海族和人族之间立下了规矩，但面对实力强大的海族，人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未到非战不可的时候不可能会为了一个村子的普通人便对海族开战 最后，这件事还是会不了了之，太平村的村民们即便是死了也是白死。 那个时候，心中负累最大的无疑会是秦岚。 我不杀伯乐，伯乐却因他而死。 秦岚阴沉的扫了一眼蓝冥，手中一旋，神剑大庚消失。 他选择了妥协，不愿意牵连太平村一整个村子的民众。 面对秦岚的妥协，面色苍白如纸的蓝冥讥诮一笑，满脸的得意，他挑衅一般回望着秦岚，笃定了秦岚不敢将他击杀。 秦岚面色阴沉似水，在蓝冥面露讥诮之色的那一瞬间，整个人蓦然欺身而上，到了蓝冥身前。 蓝冥被秦岚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苍白如纸的面色更看不出任何血色，他整个人近乎本能的疯狂后退，顷刻间就与秦岚拉开了数丈距离。 突兀睁开束缚的举动让蓝冥的身形有些踉跄，秦岚的身形戛然而止。 他面露嘲讽神色，站定在蓝冥原来的位置，居高临下，如同一名集合了世间无上尊荣的王者。 蓝冥被自己绊倒，摔倒在地，没有血色的面孔上多出了一些青紫颜色。 身为海族侯爷的他如此不堪，当真是将海族的颜面给丢尽了。 “蓝冥，今天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不要以为我们之间的仇恨会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散了，我对你的仇恨先记着，如果让我听到你今日离开以后，还敢对太平村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我发誓，就算是踏遍整个汪洋，我也会亲手将你击杀！你应该不会怀疑我的话，就算我如今实力还不如你强大！” 秦岚丢下这番话以后，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丁茉香。 他的身体与蓝冥擦肩而过，身上肆无忌惮蔓延开来的疯狂气息让蓝冥一阵心惊胆寒。 蓝冥忍不住出现了一些错觉，秦岚手持神剑，踩踏着他的肩膀，一脸俯瞰蝼蚁之色。 那个时候的秦岚实力强大，如同人族王者，海族强者虽然众多，秦岚却展现出了一种虽千万人，吾独往矣的豪迈气魄。 他摇了摇头脑袋，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出口，也不知道是被他突然出现的幻觉吓破了胆，还是想要暂时妥协，以求全身而退。 他满怀戒备之色的望了秦岚半晌，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奔向海域所在的方向。 太平村村口，只剩下满地海族的尸体，丁茉香的遗体，秦岚，四脚蛇。 村口不远处一颗粗壮的大树上，猛然跃下了一道身影。 慈眉善目被满目阴沉所取代的项茂在地上站稳，望了一眼被秦岚抱住却是生机消亡的丁茉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眉眼之间多出了一些自责，他若是能够没有太多顾忌，直接对那群海族强者出手，以他的强大实力，丁茉香绝对不会拥有任何问题。 丁茉香的死，他占据了很大一部分责任。 他迈步走到秦岚身边，想了想还是说道：“小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秦岚抱着丁茉香起身，阴冷的扫了一眼项茂，即便是项茂最后出手救下了他和四脚青蛇，算是他和四脚青蛇的救命恩人，可是丁茉香的死是绝对不能挽回的。 “滚，你给我滚！” 他完全不在乎项茂的强大实力，暴喝出声，言语之间毫不客气。 四脚青蛇趴在秦岚肩头，双目转动，有些不太懂人类的复杂情感。 被秦岚毫不客气呵斥的项茂对此却是一点都不在乎，他脸上笑容欣然，被秦岚骂了一句像是骂去了他满身的阴鹜之气，他整个人变得如同以往一样慈眉善目。 看来纵使有不出手的原因在，丁茉香的死还是让项茂心里很不舒服。 被秦岚骂上几句，反倒是让项茂不太好受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小子，你若是觉得心里不畅快，就骂吧，项某绝对不会因此便对你心生记恨，毕竟茉香那妮子死在这里，都要怨我。” 秦岚收回放在项茂身上的阴冷视线，哂然一笑，回过头去，不再理会项茂。 他抱着丁茉香径直的走出了村口，直接朝着海边行去。 扪心自问，他有什么资格怨项茂，项茂不出手相救，顶多也就是一定见死不救的帽子，他要怪只能够怪他自己实力太过孱弱。 若是他的实力强上一些，丁茉香何至于会在海族手中陨落。 他脸上尽是嘲讽笑意，他在嘲讽他自己。 项茂望着秦岚离去的背影，脸上神色很是复杂，斟酌了一下，他朝着秦岚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两人站立在海边，他们不说话，整个海边除了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便只剩下呼啸风声。 夏日的风吹在人身上，多少都有一种温热感觉，然而这个时候拍打在秦岚身上，却是让秦岚遍体生寒。 “茉香姐，记得你和我说过，以后死了，要葬在大海之中，那个时候我还呵斥你好好的说什么死，却是没想到这还没过多久，茉香姐你就真的离开了我！你的心愿我会帮你满足，今天我便将你葬在大海之中。” 秦岚抬手一挥，一道火光就到了丁茉香身上。 丁茉香的遗体一瞬间就燃烧了起来，在修仙者才能够掌握的真火下，化作了一抔火灰。 秦岚挥手将火灰拢在一起，用双手捧着，将丁茉香遗体化作的火灰洒向了苍茫大海。 “茉香姐，你安息吧，下辈子转身一个好人家，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不再受苦，不再受难！你不用担心我，更不用担心太平村，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保太平村周全，将来如果我的实力能够强到让我不再顾忌任何人，我就将蓝冥一脉连根拔起，为你报仇！” 秦岚的身体笔直如松，站在海滩上，好像能够顶天立地。 站在秦岚身后的项茂望着秦岚的一举一动，眼眸之中有精光在转换。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海边，直到夜幕吞噬掉夕阳最后一缕余晖，黑夜笼罩了整个大地，夜晚无声无息的来临。 海风更加厚重，吹动着秦岚的衣角，猎猎作响，如同秦岚此时的心情。 他的心情沉重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丁茉香死了，他也到了离开太平村的时候，修仙界疆域浩瀚，广袤无垠，却让秦岚有些迷茫。 偌大一个修仙界，好像让他有些找不准方向。 “小子，我知道茉香那妮子的死让你对我有些怨念，你的怨念无可厚非，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也对自己有些怨愤！” 项茂不知道何时，迈步走到了秦岚身侧。 秦岚一言不发，如同没有听见项茂的话。 项茂对此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之前我不是不愿意出手，而是不能，或者说是不敢。你难道就不疑惑我堂堂一名踏虚境强者为什么会在太平村这样一个小村子里一藏就藏了十五年？” 秦岚对项茂的态度有些冷淡，摇了摇头，不带任何情感的说道：“前辈，那都是您的事情，晚辈不想也不愿意知道，茉香的死，的确是让我有些怨恨您，可我更怨恨的是我自己！前辈您先行离开吧，晚辈想要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项茂望向秦岚，摇了摇头，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开口说道：“十五年前，身为东疆五大超级宗门之一五元宗长老的我因为得罪了五元宗另外一名长老，被其设计陷害，背上了滔天罪名。五元宗几乎倾巢而出，追缴于我，我仗着强大实力一路逃离，最后在海域被五元宗强者截下，与他们展开了一场惊天大战以后，我重伤而逃，最后没想到会被太平村一行渔民给救下。我跟着太平村渔民回村，躲掉了五元宗的追杀，最后扎根在此。” “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明白吧，之前面对海族的时候我不愿意出手是什么原因。那件事闹的太大，我一天没死，五元宗便一天不会放过我，若是被五元宗得到关于我的消息，一定会再次对我进行追杀，我身为修仙者，更是一名实力强大的修仙者，照理来说，早就应该看破了生死才对，可是你更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修仙者才是最怕死的一类人，我不是修仙者之中的那个例外。”